中午顶着日头走在被烈日烤的发烫的水泥路上,无意间听到几声蝉鸣从路边的浓阴里漏下来,“滋啦”一声就把我的思绪拽回了老院子——我家门前那棵老核桃树,皮糙肉厚的枝桠上总爬满知了,每到夏天,晌午的太阳将叶子晒得蔫蔫的,热浪烘烤着大地,知了却都精神着,扯着嗓子在树干上排成一排,歌唱着一整个夏天。
那天日头毒得很,知了在树干上排着队叫,我数到第二十个的时候,爷爷端着搪瓷盆出来了,他不紧不慢走到跟前。
“看准咯!”爷爷喊了一声,手腕一扬就把水泼上去。哗啦一声,知了们扑棱着翅膀想飞,可翅膀沾了水就跟穿了湿棉袄似的,扑腾两下就往下掉。掉在石板缝里扑棱,翅膀上全是水珠,亮闪闪的。
“掉下来啦!爷爷快捡!”我拍手跳着,塑料瓶早握在手里。蹲在地上就往瓶子里捏,知了在里面爬得沙沙响。我举起来对着太阳看,爷爷蹲下来帮我拧瓶盖:“少装俩,留点给树当伴儿。”
日头慢慢往西挪,核桃树的影子越来越长。母亲这时准会把半人高的澡盆搬到院中央,水刚接满时还清清凉凉,晒上大半天就变得暖暖的。我蹲在盆边看水面漂着的艾草叶打转转,在母亲的催促声中脱了鞋,跳进木盆,溅起一地水花,水的温度刚刚好,带着阳光的味道,洗去一天的炎热与疲惫。
洗完澡穿上奶奶缝的绵绸布衫,爷爷已经把竹床搬到了树荫下,竹床躺了好些年,竹篾磨得发亮,躺上去凉丝丝的,散发着淡淡的竹香,抬头就能看到满天的星星,我把瓶子挂在竹床边上,听着里面的蝉鸣睡觉。我问爷爷为啥泼水就能抓知了,他轻轻摇晃着蒲扇说:“跟你下雨天穿胶鞋似的,翅膀湿了走不动道呗。”月光从树叶缝里漏进来,爷爷摇着蒲扇,给我讲故事,有时候还会给我出谜语。“弟兄七八个围着柱子坐,只要一分手,衣服就扯破。”爷爷刚说完,我就歪着脑袋开始想,“是蒜!”我兴奋地大喊。爷爷笑着点点头,夸我聪明,有时候我猜不出来,爷爷就会给我提示,直到我猜出答案为止。微风轻轻吹过,带来一丝凉爽,树叶沙沙作响,仿佛在为我们的对话伴奏,在爷爷的谜语声中,在满天繁星的陪伴下,我渐渐进入了梦乡。
夏天又如约而至,超市里有现成的艾草包,家里也有了热水器,母亲再也没把木盆搬到院子里晒过,爷爷的竹床收在老屋墙角,竹篾间已经结了蛛网,但那些晒水洗澡的温暖、抓知了的欢乐、和爷爷在竹床上乘凉的温馨场景,却永远留在了我的记忆中,让我难以忘怀。(彭梦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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