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了父亲之后,才真正体味到当年父亲所说的一些话,所做的一些事的真正内涵。父亲朴实的一生对我影响很大。父亲没有文化,不会说道,他是在用行动诠释着生活的意义。
父亲一辈子老实本分。父亲是一位老实得近乎窝囊的人,少言寡语,只知道傻干活。年轻时,父亲和村里几个同龄人到外地去学木匠。师傅看我父亲老实厚道,叫我父亲给他看了两年孩子,做了两年饭。倒也好,父亲学了一手好厨艺回来。村里谁家有红白事、修房盖屋都找父亲去做饭,父亲也就给村民帮了一辈子忙。集体大锅饭时,生产队饲养员要经手牲口的饲料,生产队一般选饲养员,都是选人品好诚实老实的社员,结果选中了我父亲。为此,父亲自豪了好多年。父亲以牲口棚为家,没黑天没白日地干活,他养的牲口膘肥体壮。农村实行联产承包责任制后,父亲才结束饲养员的生涯。父亲做事任劳任怨,无怨无悔。父亲一辈子从未和乡邻红过脸,他去世的时候,乡邻们在痛惜的同时都不停地念叨父亲一生的好处。
父亲爱家爱子如爱自己的生命。没电磨那会儿,父亲经常偷偷半夜起床自己去推碾子推磨,父亲晚上去推碾子推磨,一来父亲晚上有时间,二来不让母亲和孩子们去。等母亲和我们兄弟几个都睡着了,父亲就偷偷起来一人去碾房。天亮后,我们都会责怪父亲为什么不让我们去帮他。父亲说:“你们明天得上学,晚上不能帮我干活,你娘有病不能干累活。”父亲一人就用他坚强羸弱的身躯挑起了家庭重担。我家多少年来吃的米面都是父亲一人夜里偷着碾的。伏天,父亲怕把母亲热出病来就自己去“爬灶火坑”,一家人的饭都是父亲做。中午,父亲砸碗蒜炝点花椒油吃顿捞面条或凉拌盘野菜吃顿焖小米饭或放点葱花炝锅揪点玉米面疙瘩汤,又名尜尜汤。在那困苦的年代,由于父亲精心盘点,家里虽穷,我们的生活变得丰富多彩,过得有滋有味,一家人其乐融融。别人散了工往家走,父亲散了工往地里走。不是砍筐菜回来喂猪,就是砍筐草回来到生产队换工分。有时我们兄弟几个帮着父亲干点力所能及的活,父亲总是说:“玩去吧,大了再干活,这干忒早。”父亲看着孩子追逐打闹就在一边笑。我是兄弟中最调皮的一个,经常挨母亲的打骂。一次,我去生产队的瓜地爬瓜被捉住,生产队扣了我家工分,母亲揪着我的耳朵就是一顿痛打。父亲死死地拉着母亲说:“孩子来到咱家不容易,咱家这么穷,孩子吃不上什么,不要打孩子……。”每当我挨母亲打的时候,父亲总会把我搂到怀里保护起来。母亲倒像严父,父亲倒像慈母。我参加工作的前一天晚上,父亲把我叫到跟前说:“到了单位,要把手头的活干好,要本份做人老实做事,听当官的话……。”
父亲干了一辈子活,也落了一身的病。打我记事起,父亲的条条肋骨就用薄薄的皮包着,清晰可见。年轻时就得了哮喘病,50多岁哮喘得厉害了,还得去地里干活。日子过得清苦,没钱看病,带病干活也是没办法的事。半个村子都能听到父亲的咳声,一声连着一声,声声撕人心碎,看着父亲痛苦又爱莫能助的那种痛永远定格在我深深的记忆里。父亲憋得实在喘不上气来,就蹲下抽几口晾干的“洋金花”, 别名曼陀罗花,是一种中药,有毒,有抑制哮喘的功效。那是一种野生的中药花,没钱买药医病,就自己采这种中药花镇咳止喘。哮喘病最终夺去了父亲的生命。现在想来,那时没钱给父亲看病真是遗憾。这种遗憾至今挥之不去,永远铸就了我这段难以忘怀的记忆。
一天早上,父亲说想吃顿 “拿糕”,又名“苦累”,然后到窑场看看。那年春天,为给我家老四盖房正在烧砖。父亲吃了拿糕后,就让我家老三用小拉车拉着到窑厂转了一圈,他看到烧砖的红彤彤的火苗,高兴得合不拢嘴,似乎他一生的希望都实现了。看到了那红红的火苗就好像看到我家老四的房子、媳妇、红红火火的日子……。父亲回到家人就不行了。父亲说“我的病你们不要担心,人该死的时候就得死,不死,下边的孩子们没法活。”那样一个沉重的话题,父亲说的云淡风轻。他是在用生命呵护我们。没等砖烧好,父亲就离开了我们。父亲走了,走得是那样匆忙。光阴荏苒,日月如梭,30多年过去了,父亲的音容笑貌始终定格在我的记忆深处。父亲本分做人,诚实做事,爱子爱家,肯于吃苦,笑对困难的精神,永远铭记在我的心中,并且影响了我的一生,成了我一生的财富。
附:作者简介
姜辉,男,1965年生人。河北省衡水市武邑县人,衡水市作家协会会员。1985年开始发表作品。小说、散文、诗歌、报告文学散见于《中国教育报》《河北日报》《河北法制报》《河北人口报》《茂名日报》《茂名晚报》《衡水日报》《衡水晚报》《衡水广播电视报》《教师报》《中小学教育与管理》《江门文艺》《爱言情语》《婚育世界》《忠言中语》《共产党员》《党员干部人才》《武邑文学》《文华武邑》《中国文旅传媒网·文化》《大象新闻网·文苑文汇文库》《顶端新闻·河南文苑》等网络报刊。
责任编辑:kj0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