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

几年前，程晓璐律师曾接受《方圆律政》杂志采访，畅聊与律师执业、职场女性有关的话题，现在看来有些内容仍不过时，又是一年三八国际妇女节，今天小编整理后刊出，对于初为人母的女律师可能仍有启发意义。以下照片拍摄于2023年3月7日德恒女神节活动。

自白：

女人要活得幸福，坚强而不强势是第一要素。别具魅力的优雅和令人叹服的气质，要靠时间的沉淀和自我内心的修养才能历久弥香。做内心强大而不强势的自己，努力充盈自己的才华，这样才可以活得更加从容、漂亮。

问题一：执业以来一件难忘的事

我从北京市检察院辞职出来，转型律师以来执业以来最难忘、感受最深的事情，既不是攻艰克难某个复杂的案件，也不是法庭的唇枪舌战，因为那都是日常的工作，而是执业不久切切实实经历了一场刑辩律师的雪夜惊魂之旅。

那是发生在代理河南某基层检察长涉嫌受贿、巨额财产来源不明案的会见结束返程途中。那段时间正值冬日最寒冷的几天，河南、山东等地多日连降大雪，道路结冰，火车晚点，我们夜里12点才到达鹤壁，第二天一早，当事人的家属开车带着我们赶去濮阳会见，但因为道路结冰，路面没有处理，高速封路，只好改走省道。70多公里的路走了将近三个小时，中午12点多到达濮阳。下午去看守所会见完当事人，4点多钟又去检察院和承办检察官沟通交换意见，下午5点多钟，当事人家属开车带我们准备从濮阳返程回鹤壁，再乘高铁返京。然而，高速封道，不得已改走省道，路面结冰，非常湿滑，汽车走得像蜗牛。

晚上六点多，天色便暗沉下来。省道没有路灯，仅靠车灯，打着双闪，缓慢前行，道路冰层很厚而且分布不均，这时团雾一阵阵袭来，能见度不足2米，路边的树只能在隐隐綽绰看到底部，导航也失灵了。我们在黑夜迷雾中穿行，车在地面匍匐着扭曲着磕碰着前进，车速估计和步行差不多，四周漆黑一片，唯有车灯闪烁，不知怎的让我突然想起小岛惊魂这部经典的恐怖片，让人不寒而栗。我们被团雾包围，已经完全无法辨认周围的情况，但始终未感觉有其他人或行驶车辆，唯有我们这辆车轧着结冰的道路嘎吱作响。

走了两个多小时后，我们发觉已经完全偏离省道，进入了狭窄的乡村小路，但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但没有退路，而车上汽油也不足了。路上，大家都保持高度警惕和沉默，我此时内心升起一种将生死置之度外的豪迈，“黄泉路也不过如此吧，只是还少了一碗孟婆汤。”我在心里自嘲。就这样一路跌跌撞撞，我也迷迷糊糊睡着了，醒来看到了些许光明，车已经又行驶在相对宽敞的省道上。司机说：“咱们四个多小时只走了9公里。”我笑着说：“就当我们在鬼门关逛了一圈又返回人间啦。”

此情此景，感慨万千，作为一名北京的刑辩律师，经常会代理全国各地的复杂疑难案件，出差奔波在所难免，遭遇恶劣天气，飞机停运、火车晚点、高速封路更是常有之，办理一个外地案件所花费的时间几乎一半都是在旅途中。

这个案件是执业以来耗费心力最大的案件之一，被称为河南首个零口供职务犯罪案，案外因素的干扰成为办理此案最大的挑战。而案件本身的难度及当事人和家属频繁的会见和取证需求，也使得我们无论严寒酷暑，二十余次往返于北京与鹤壁、三门峡、濮阳之间，调取新证据达70多份，动摇了公诉方指控的部分事实，为案件的转机带来希望。

刑辩执业生涯会遭遇很多困难、惊险和不确定性，而这些恰恰丰富了自我的人生阅历，也是刑辩律师职业的魅力所在。这次雪夜惊魂，团雾终究散去，光明终会到来。然而，萦绕在该案件本身的各种阴霾，何时消散？我相信并期待见到曙光的那一天。

——编者注：此案2017年一审判决去掉两起指控事实，二审维持原一审判决。当事人仍不服，2018年，程晓璐律师再次接受家属委托代理此案的申诉，2019年，河南省高院决定再审立案，经审查后，指令原二审法院再审，原二审法院认为事实不清、证据不足，裁定发回原一审法院重新审理后改判大幅度减轻。

问题二：执业过程中有没有遇到让自己痛哭的事情？

我自认为自己是属于那种坚强独立的女汉子型，所以工作中遇到多大困难和挫折，依照我的性格都不至于到痛哭的份上，似乎到目前为止，尚不存在因为工作或办案受挫而伤心流泪的情况。但这并不妨碍我在生活中是一个情感细腻、看电影看电视剧也会容易入戏和动情的软女子。

痛哭的事没有，但是执业过程中让人气愤的事情倒不少。我是个爱憎分明的人，当在办案中遭遇公权力机关及工作人员知法犯法、滥用权力、选择性执法、暗箱操控、挟私报复等司法不公、执法不严的现象，我也会忍不住跟对方叫板，据理力争，而不愿意选择妥协和示弱，也会偶尔在微信朋友圈情绪化宣泄和放声质疑，用文字针砭时弊，激浊扬清，表达愤慨。

问题三：你认为律师职场是否存在性别歧视？

要说没有，那太绝对。虽然我们一向标榜和宣扬男女平等，女性也是半边天，很多女律师在自己专业领域也都取得不菲的成绩，赢得业界的认可和尊重，尤其在婚姻家事领域，女律师相对占优势。

但是从整个律师职场领域来看，从普通律师到晋升为高级合伙人的整体比例和成长速度方面，男律师更容易比女律师取得成功。因为男律师和女律师相比，在对外社交与应酬更加自如，形象塑造更显成熟，出差办事更加便利，因而更容易满足客户的需求。而对于已经成家立业的男女律师而言，男律师对家庭事务的承担、养育孩子的责任远没有女律师繁重。如果男律师有个贤内助，则几乎家里的事情完全不用操心，可以安心在外面闯荡拼事业。

所以，不光是律师职场，其他职场也是一样，在招录人员时，对于年龄偏大还没有结婚生孩子的女性，往往在同等条件下会受到排挤，除非本人极为优秀。因为用人单位都会考虑到用人成本，如果招录后怀孕、生子、休产假，几乎一年时间无法有效工作。这已经成为很多律所、公司招录时的潜规则，的确带有性别歧视，但是又是我们女性必须正视的现实问题。

虽然我注意到，很多知名律所的女高级合伙人都是独身主义者，但是我并不赞成女律师的事业成功建立在牺牲爱情和放弃组建婚姻家庭的基础上。当然，每个人的人生追求和对幸福的理解不同。在我看来，做好妻子、母亲的角色，并不妨碍女律师取得成功，只是成功的脚步可能会慢些，但是却换来了一个女人完整的人生体验。而这种体验带到工作中，会让女性变得更有亲和力、责任感和同情心，更容易拉近和客户的距离，反而成为一种性别优势。

问题四：有没有想对初为人母的女律师说的？

每个想要体验完整人生的女人都会经历事业发展的低谷期，那就是怀孕、生子，养育孩子的前几年。即便等到孩子上幼儿园和小学，还要承担起教育孩子的责任。所以，女律师必须要在家庭和事业之间寻找平衡。在不同的人生阶段，在家庭和事业的时间分配上要有所取舍，必须要保证一定的时间去做好一个母亲的角色。否则，母爱的缺失会对孩子的成长带来极为不利的影响。对于一个女人来说，世界上最伟大的角色莫过于母亲，这是上天赐予我们的神圣使命，是我们作为女人愿意承受的甜蜜负担。

你可以平时工作忙到昏天黑地，但一定不能少了生活的闲情逸致。身兼多重角色的我们，既要做好工作的螺丝钉，又要做好生活的调味品，家庭的润滑剂，做好人生航向的总舵手。如此，你会发觉，在不再年轻的年纪依旧可以保持年轻的心态，你会发现，生活的美好全在自己的掌控之中。

问题五：是否有特别令你着迷或欣赏的女性角色？

那就非林徽因莫属了。世人总是津津乐道于她缠绵悱恻的爱情，却不经意间忽略了她傲骨博学的大家风范。她不仅是一个浪漫逶迤的女诗人，还同时她本身也是从事开创工作具有细致和踏实精神的建筑学家，一个学识渊博、治学严谨、热情充沛的教育家，是一代建筑大师梁思成的亲密爱人，以及两个孩子的母亲。

她是一个灵魂有香气的女人，知识女性的智慧张扬着自我的独立品格。做女人当如林徽因，尽管世事纷扰，她却从未迷失，风轻云淡地看穿起落沉浮，安静素然，优雅如初。

问题六：对时尚／生活的认知与看法？

我承认自己是一个爱美的女性，但却并不是一个过分追求时尚、热衷于奢侈品的人。我始终认为适合自己的才是最好的。作为一名女律师，你的着装打扮只要大方得体，干净利落就可以了，作为职场女性，建议正式场合还是化些淡妆，涂一下唇彩，可以让自己显得更精神些。

当然，能否赢得客户信任和同行认可，是通过自我的学识和修养以及接人待物、言谈举止展示出来，而并不是通过背奢侈品包、穿特别名贵的衣服和漂亮的外表体现出来。但是，有一句话说的非常好，“适度美貌是对别人的尊重”。世上没有丑女人，只有懒女人，因此，别再为自己的不修边幅找借口。某种程度上，美，其实是一种态度，是对自己的用心和对他人的尊重。适当地让自己看起来更美一点，然后你会发现别人待你的态度也会与众不同。因此，要努力把自己打造成内外兼修的女人。

对于生活，生活就像一面镜子，你对她微笑，她也会对你微笑。我们在仰望别人幸福的同时，别人也是以同样的姿态回望我们。与其仰望他人，不如珍视当下。我们唯有感恩生活的赐予，感谢人生的丰足，芬芳的花朵才能常开不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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