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学民

这是一部耐读的散文游记精品。

这是一曲令人陶醉的黑龙江千里水韵的交响乐章。

读了王晓廉先生新出版的散文游记作品《从源头奔向大海——黑龙江旅行记》，使我有了上面的体会。

晓廉先生说自己“出生在这片土地上，因而对它有深深的眷恋”。几十年来，他写了大量描写兴凯湖和黑龙江其它名胜的游记作品，成书多部，已产生广泛影响。有的作品还进入了一些省市的语文教材。前几年他结集出版的《水阔天高——黑龙江散文游记》，收入散文游记55篇，表现出他对这块黑土地的深厚情感。2018年7月开始，他又得到文化机构支持，与几位合作者开启了全程游览和考察黑龙江之旅，“对沿江风光风情尽可能地深入了解，并记录下文字、影像”，同时把一些他自己过去零散写的黑龙江游记、日记融进去，出版了这部专门写黑龙江这条大江本身的游记大作。这是一个了不起的文化工程，是宣传黑龙江的力作，值得每一位黑龙江人和所有想了解这壮丽多姿黑龙江的人细细品读。

整部游记我几乎是一口气读完的。本书分五个部分，由43篇散文组成，叙述了黑龙江从源头到奔入大海的壮阔历程，洋洋洒洒，情景交融，既有江水滔滔的生动体现，也有两岸风情的精彩描摹。在我看来，读完这部以图文并茂形式再现黑龙江的游记作品，就像聆听一曲谱写黑龙江的交响乐章，展现的是北国黑龙江引人入胜的豪迈风韵。

第一乐章以本书的第一部分《从大兴安岭流向草原的海拉尔河》开始到第二部分《额尔古纳河：充满童话浪漫的河流》，好比交响乐的序曲，用轻快而清新的语言把目光投向黑龙江的源头，从地处大兴安岭深处的兴安里湿地保护区，到大雁河、海拉尔河、额尔古纳河一路走来，作者在每一处停留点寻找黑龙江的生命密码和童年身姿，写这里的涓涓细流和林海波涛，告诉人们这是了解黑龙江前世今生的起点，欢快、平稳和洁净的每一条支流，汇合并流经两千多公里，将要汇聚成一条大江，以一往无前的坚韧横空出世。

第二乐章是本书的第三部分《九曲十八弯的大水：上游黑龙江》，交响乐从此像黑龙江有了自己的正式名字一样，开启了真正演奏，进入多音组合和多角度叙述，从号称“黑龙江源头第一村”的洛古河村写到黑河市，流长905公里，额尔古纳河和石勒喀河汇合后，曲折多姿的黑龙江开始呈现在世人眼前，水势浩荡，江水流急，云海飞舞奔腾，天空透明蔚蓝。这里的北极村、龙江第一湾和天下奇观八十里湾，无不昭示着黑龙江的雄奇绝秀、鬼斧神工，是大自然赐予人类的宝贵财富。从作者倾情的叙述中，能感受到祖国大好河山的神韵，也仿佛听到这条大江曾经留下的充满艰辛和屈辱的足音，触摸到苦难的民族史和对民族自强的信心。

第四部分《中游黑龙江：奇丽山水  多姿风情》构成了交响乐的第三乐章，写黑龙江从黑河市一直流至俄罗斯的哈巴罗夫斯克，流长982公里，一个生机勃勃的黑龙江风貌展现眼前，不但着墨神奇壮丽的黑龙江风光景色，也着眼它的人文色彩和两岸人民的生活现状，歌颂劳动和向上的精神风貌，开始有了更多的人文描写和俄罗斯元素，让人领略界江的独特风采。从达斡尔村庄民族特点，到黑龙江沿江的生活景象，从鱼米养殖到江畔舞动的健身居民，揭示了天地合一、天人合一的和谐根基；而茅兰沟国家森林公园和嘉荫恐龙故乡的展示，更看到物华天宝的黑龙江多么迷人，江水仿佛随音韵节拍流动，使这部交响曲达到了新的高潮；对华夏东极日出和东极宝塔的推出，让人心潮澎湃，洋溢着祖国山河的壮美。

一部交响乐，在抓住人心的同时，也会让你在激情中迎来雄壮体验，走向波澜壮阔的境地——第四乐章，就在作者不知疲倦的笔下，向你走来，这就是本书最后的部分《下游黑龙江：在远东原野肆意奔腾的阿穆尔河》。滚滚江水在抚远与乌苏里江汇合，进入俄罗斯境内有了新的名字阿穆尔河，从哈巴罗夫斯克向东北方向流淌970公里，汇入鄂霍次克海的鞑靼海峡的万顷波涛，这是黑龙江最壮阔的一跃，更凸显了它的野性、空灵又变幻莫测的面目。此时大江两岸的自然地理和风土人情，完全是异域的世界，让我们领略了这里人们的生活和习俗，描写了中俄人民的友谊；江流最后来到入海口奥泽尔帕赫，此地天高地阔、浩渺无垠，黑龙江至此完成了“奔流到海不复回”的使命，一条富有灵性的大江与大海热烈拥抱，海上群鸥云集，海面水天一色，这部辽阔壮美的交响乐章终于奏完了最强音符。

这首史诗般的黑龙江交响乐，会久久地在读者心中回荡。

作为一位出色的散文家，晓廉先生的作品舒张自然，文笔流畅，语言运用既丰富多彩，又精确简练，善于将景色和人物活动结合，情节构思精巧，每篇都给人强烈的艺术感受。老作家门瑞瑜在本书序言里评价到：“王晓廉的游记散文，是散文的诗，是诗的散文，是风俗画，是黑土诗，诗情画意，情景交融。他的语言是这般朴素平实，自然流畅，有行云流水之妙。他笔下的山山水水，令人产生无限遐想，给人以艺术享受。”在阅读这本书时，处处能感觉到他笔下的黑龙江之美。他们一行在额尔古纳河考察，临近傍晚，太阳落山前的漫天霞光笼罩河面，他眼中的大河是这样的：“阳光照在大河上，河面水流显得非常平静，只有远处显现微小的波纹。河湾包围的那片湿地，青草被映照得嫩黄，嫩得令人心疼，黄得有些耀眼。远处俄罗斯境内的山峦之间升腾起微微的雾气，慢慢地与天上的白云混合在一起。这说明大地还比较凉，上升的水汽遇暖生成白雾。这是中俄两国共有的河流，但没有一点国境的严肃紧张气氛，只让人感到平和、美丽、自如。”在如诗如画的描写中，融进了人的安宁、祥和感受。他写黑龙江上游、中游和下游，每一处都有不同的特点，多角度呈现黑龙江的美。乌云镇一带的黑龙江景色是：“夕阳已经沉落山后，但天空的云彩更加绚丽。左边飘来一片云彩，边缘不规则，像一只张开翅膀的火凤凰，飞舞在夕阳落山之处。开始时金黄带红，渐渐变幻为深红、暗红，最后演变为紫色、灰色。她的演变过程都被平静宽阔的江面记录下来。大自然就是这样，每天的傍晚都是绚丽的，却又是千变万化、永不重复的。”而在写下游俄罗斯境内的江段时，又是一番景象：“我们漫步在阿穆尔河岸边，夕阳将温柔的光芒映照在由西向东奔流的大江之上，宽阔的江水是浅蓝色的，江中间的码头和高高吊车及岸上的树林披上了橘黄的霞光。大江对岸的连绵山峦迎着夕阳的一边现出金色的轮廓，而山的侧面则是大面积的阴影，由此显示出阿穆尔河的肃穆、雄阔、坚强。管它叫阿穆尔河可以，管它叫黑龙江也绝对不错。我们从源头一直追随它来到这里，既是在追逐大白然的雄伟杰作，也是在追踪历史的脚步找到它的起源和终点。”这是在写奔入大海前的黑龙江，在依然展现它庄重肃穆的同时，还加入岸边的山色和景物，衬托它的雄姿，因为一入大海，江水将失去这些参照，这是对黑龙江的最后礼赞。这段描写也比较深沉，还点出黑龙江两个名字的关系，引出一湾江水历经自然和历史的沧桑演变而带来的淡淡乡愁。

在本书中，还围绕黑龙江介绍了很多自然历史文化，让人全方位地了解了不同凡响的黑龙江。书的开始不久，对海拉尔河畔末段的原始人遗骨“扎赉诺尔人”的介绍，使我们始知距今11000年前，这里就有了人类活动，几乎与北京周口店山顶洞人同期，能看出这属于人类进化时期迁徙北上的一个环节。书中有一处，是对江水颜色的描写，让人耳目一新。所谓“白山黑水”，黑龙江在人们眼中，水是黑色的。晓廉先生也对此好奇，他在黑龙江中游的船上，有这样的记载，一位游客问船员：“都说黑龙江水是黑色的，是真的吗？”船员用手掬起一捧水，说：“你们看，这水不也是晶莹剔透吗？由于黑龙江水比较深，所以从远处看是黑幽幽的。但是，当秋天天空湛蓝的时候，黑龙江水就会变成湛蓝色。”这是对“黑水”的一个解释。我也数次到过上游和中游的黑龙江，我感到，水深是一方面，水质清澈也是一个原因，浑水只能发黄，干净的水才能强烈地折射周边的群山、森林和土地，也使黑龙江水看起来有黑色的感觉。晓廉先生游历黑龙江上游的兴安镇，用了很大篇幅介绍历史上的雅克萨之战，讲述沙俄侵略军强占雅克萨、向黑龙江内扩张，清朝军民先后在彭春、萨布素的率领下奋勇抗击，最后打败俄军，签订了《中俄尼布楚条约》。在实地追怀此事，更有真切之感。让人敬佩的是他们一行还克服江水上涨阻碍，想方设法登上战场遗址古城岛，使读者也仿佛身临其境。作者在额尔古纳河畔来到了蒙兀室韦苏木，着眼这里占比较大的俄罗斯族，对他们的历史渊源、现在的生产生活和发展旅游业进行了介绍；还引经据典对“室韦”一族在历朝各时期的不同称谓做了说明，揭示了他们的悠久历史。位于黑瞎子岛上的东极宝塔，是现代修建的展示中国形象的标志性建筑，气势恢宏，其汉唐大沿屋顶造型凸显国家尊严，让人肃然起敬。书中对此有详细的介绍，从历史背景到建筑风格，从周边景色到塔身结构，写得全面得当，层次分明。这段内容，我尤感亲切。2015年5月，我参加了鸡西诗人协会组织的文化拥军沿边行活动，也到这里参观过，仰望东极宝塔，心生无限感慨，当时写作一首古风《东极宝塔行》，在《鸡西日报》发表，表达我的震撼和怀古颂今之情。

最后想起一个话题。书中介绍了曾多次考察黑龙江的作家、历史考古学家张太湘说过的话。他说他最“反感一些文艺作品动辄说北大荒过去杳无人烟，仿佛黑龙江的历史是从几十年、几百年前才开始的，这完全是误解和无知”。接着他历数了黑龙江从有人类活动以来的历史大事和文明遗迹，建议“黑龙江省的作家只有深入了解这段历史，深入了解黑龙江这块土地和这里的人，才能写出有特色、有深度的不朽之作。”这段话非常中肯，号召家乡人要多写家乡事，写黑龙江大有可为。这是1986年6月晓廉先生在《黑龙江航行日记》中记载的，当时他们在江上同船航行。今天我们看到，晓廉先生做到了这一点，他几十年的创作道路，就是坚持写黑龙江的山山水水，黑龙江的悠久历史人文，展现独具特色的黑龙江文化魅力，用心、用情宣传大美黑龙江，这是了不起的文学坚守，非常值得敬仰和学习。

2022年7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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