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西90后诗人赵应的现代诗作品《城市灯光》,原载《诗刊》2015年第6期,入选《诗建设》2023年第1期“90后诗选”。整体来看,这是一首充满现代性焦虑与后工业社会荒诞感的诗作,通过对城市空间的多维解构,揭示了物质文明与精神困境的深层矛盾。全诗以碎片化的意象拼贴和戏剧化的场景切换,构建出一个虚实交织的都市寓言。
“意外收获,真是意外收获
青草围拥着马车和寺院
青草自不待言,上了年纪的树
都有一种矮小的感觉”
诗歌开篇对城市景观进行了一系列异化书写。“青草围拥着马车和寺院”,以自然意象与宗教建筑的并置,暗示传统文明在现代性挤压下的局促处境。被围困的“上了年纪的树”产生“矮小的感觉”,恰似马尔库塞所言“单向度的人”在技术理性中的萎缩。
“非凡自少年时代起,沿着那条墙
俯身走过月光和流水
一点光、一点亮都是民间的
是天国,在操场,但你不是那个人”
这种空间异化在“月光和流水”的民间性想象,与“操场天国”的集体记忆错位中愈发明显,当“一点光”不再是普罗米修斯式的启蒙火炬,而是被解构为“你不是那个人”的身份迷失,城市灯光便成为照见个人存在困境的镜子。
“耳闻对岸是一团路障,大雾弥漫
歌声越过这块空地
这块空地丰满如花但从不独自
凋零,像一只被杀害的公鸡”
诗中“被杀害的公鸡”与“豢养孔雀”形成残酷对照,暗合鲍德里亚“拟像与仿真”理论:空洞眼窝里的三只孔雀,既是消费主义制造的虚假景观,也是暴力驯化的文化标本。午夜的“武斗”与“枪炮声”,则以超现实笔法直指现代社会的隐形暴力,而“信则有,不信则无”的魔幻逻辑,恰如齐泽克揭示的意识形态幻象——暴力从物理镇压转化为符号规训,通过“紧闭房门”的自我审查完成权力内化。
“在空洞的瞎眼窝之中豢养着
三只小孔雀。午夜不请自来的武斗
以及隆隆枪声炮声——信则有,不信
则无,则担惊受怕,紧闭房门”
“伐木丁丁”与“树枝嘤嘤”的拟声词并置,暴露出语言能指与所指的断裂。客厅里的伐木场景,既是对海德格尔“栖居诗意”的反讽,也暗喻信息爆炸时代的话语狂欢。当“所有医生都怕鸟”,医学理性在自然野性前溃败,这种荒诞映射着技术文明对生命本真的压抑。赵应以“普通话一样认真”的戏谑,解构了标准语背后的权力话语,让诗歌成为抵抗语言异化的战场。
“独居斗室可以去干些什么勾当
一年十二月,你像普通话一样认真
客厅里伐木丁丁,树枝嘤嘤
那一瞬仿佛所有医生都怕鸟”
“一年十二月”的循环叙事,与“午夜不请自来”的突发事件形成张力,揭示出机械时间对生命韵律的殖民。诗人通过“独居斗室”的私密时空褶皱,在德勒兹式的“游牧空间”中展开抵抗。那些“可以去干些什么勾当”的暧昧追问,实则是存在主体对规训制度的诗意突围。
全诗贯穿“你不是那个人”的主体性消解,在“民间天国”与“武斗现场”的穿梭中,现代人的身份如同卡夫卡笔下的K,永远处于认证与失效的临界状态。结尾处“医生怕鸟”的荒诞,恰似拉康镜像理论中的误认场景——当理性权威在自然野性前失语,身份建构的根基便轰然崩塌。
在《城市灯光》这首诗中,赵应展现了当代90后诗人特有的叙事野心,将小说场景移植入诗歌肌理,让城市灯光既成为照见现代性创伤的X光片,也化作刺破生存铁幕的棱镜。从青草寺院到钢筋丛林,从暴力现场到语言废墟,诗人以蒙太奇式的意象拼贴,完成了对后工业文明的病理学解剖。这种写作既延续了山西诗歌“以血为墨”的现实主义传统,又注入了全球化语境下的解构基因,使《城市灯光》成为照见时代精神症候的文本标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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