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徐王婴

弹指一挥间。

“八八战略”实施20周年。

20年，岁月跌宕，市场起伏；20年，浙商创业，千难万险，百折不挠。

当人们回顾“八八战略”的实施历程，“追光”浙商在此期间奋斗的身影，能否感受到时光留下的标记，捕捉到浙商“变”与“不变”的讯息？

2003-2008：路径之变，从低端到高端

关键词：中国加入WTO，“八八战略”开启“腾笼换鸟”的战术之变

2003年3月。北京报告了第一例输入性“非典”病例。随后，“非典”疫情蔓延全国，几乎所有的线下商务活动被迫叫停。

继公司员工陆续被隔离之后，马云在5 月6 日宣布“全体员工在家办公”。并在5月10日，宣布投资一亿元打造“淘宝网”，对电商巨头ebay发起挑战。

从此，中国电商巨头“淘宝”开始了一路狂飙。

与其说，是“非典”催生了淘宝，不如说是“化危为机”的阿里抓住了时代的风口。 彼时，中国在加入WTO之后迎来了全新的发展机遇，而互联网经济在泡沫破灭之后开启了“浴火重生”的新周期。“摸着石头过河”的浙商，走到了新的时代节点。

是的，改革开放25年来，浙商依靠先发优势形成的“低”、“小”、“散”的产业结构遭遇了成长的天花板；与此同时，全球化背景下的宏观调控，以及国际、国内市场竞争的加剧，使得浙商原先擅长于“不熟不做”的产业路径受到了挑战。

恰逢其时的是，浙江此时开启了“八八战略”，启动了“腾笼换鸟、机器换人、空间换地、电商换市”和培育“名企、名品、名家”的“四换三名”工程；浙商群体，也由此开启了转型升级战。

正是抓住了这样的风口，令马云站在了首届“风云浙商”的舞台。

当然，跟他一起上台的，还有代表浙江块状经济的企业代表，温州商人王振滔和周大虎。

他们不再是“低端”产业的代表，而是代表“规则”与“开放”。其时，周大虎带领温州打火机企业打赢了中国加入世贸组织后对欧盟反倾销诉讼的首例官司；王振滔则继杭州武林门点燃为品牌正名的第一把火之后，于2003年投资10亿元打造中国西部鞋都，并联姻世界鞋都第一品牌GEOX，开启了企业的全球化战略。

当然，从划时代的角度来说，最具标志性的当属浙商造车，这标志着浙江制造业从低端迈入高端。

早在上世纪80年代后期，就以制造冰箱及其零配件开始创业的李书福，十多年来一直在“偷偷”生产汽车，并顽强地请求国家“允许民营企业家做轿车梦”。事实上，鲁冠球的汽车梦还要早。他甚至还宣称：“如果我不能实现造车梦想，我的儿子将继续；如果我的儿子不能实现，我的孙子将继续”。

机会永远属于有准备的人。2001年底，李书福的吉利集团成为首家获得轿车生产资格的民营企业；万向集团则于2002年成立了万向电动汽车公司。一时间，十多家浙商企业杀入汽车制造的赛道。

毫无疑问，中国加入WTO的东风，吹动了互联网经济的一池春水；“八八战略”的实施，更是激起了浙商群体打造中国先进制造业基地的澎湃之情。吴鹰、郑坚江、姚季鑫、李大鹏、王建沂、陈爱莲、冯亚丽、南存辉……一批批浙江制造的先锋人物，成为 “八八战略”的忠实践行者。

2009-1013：理念之变，从投机到投资

关键词：金融危机，全球化竞争推动现代化管理的战略之变

2008年。百年一遇的金融危机与中国改革开放30周年的大背景下，在雪灾与“5.12”四川大地震中表现出大爱无疆的浙商群体突然遭受“空袭”。

一时间，有关浙商“跑路”和“倒闭”的舆论声四起。遭遇危机的浙商，一方面千方百计自救，一方面深刻反思，并从中悟出：盲目多元化与低成本的扩张之路已进入死胡同。

此时，南存辉的名言“烧好自己那壶水”赢得了浙商朋友广泛的认同。而正泰集团本身就是专业化经营最好的案例。其39年来始终专注于电力全产业链，至今已发展成年营收逾千亿元，户用光伏装机突破70万户，全国市场占有率超20%的中国500强企业。

正所谓商场不相信眼泪。失败案例教会浙商理性思考；榜样力量则使浙商坚定信心。浙商为此调整战略：变“投机”为“投资”；即便仍坚持多元化的投资，也应该专业化经营。

于是，郑永刚、张天任、曹克坚、 徐冠巨、胡季强、仇建平、李春波等专注于先进制造业，以及科技创新的浙商成为这个时期浙商代表。

打榜这个阶段的风云榜，人们会发现马云三度上榜，李书福再次登台；而沈金荣、聂忠海、胡江潮、王挺革等国企掌舵人首次跻身浙商“风云榜”。

马云的三次上榜，透露出这样的讯息：中国互联网人口第一次历史性地超过美国，接下来的时光里，每个行业都将被“颠覆”。而李书福敢于在全球金融危机后收购沃尔沃，则标志着浙商正以现代企业的姿势登台世界。与此同时，经过改革开放30年的洗礼，浙江国有企业完美地嫁接了“浙商”基因，进而以混合所有制等制度创新冲刺世界500强。也正是这个阶段，国企的“浙商化”，也启发了浙商家族企业的“自我革新”。

这个阶段，万向集团鲁伟鼎、横店集团徐永安、万事利集团屠红燕等浙商二代正式走上台前。浙商，正冲破家族管理的藩篱，向现代企业迈进；进而从“术”的层面上升到“道”的方向。

2013-2018，“血统”之变，从“草根”到“新四军”

关键词：双创热潮，平台经济催生“四共理念”的文化之变

仿佛一夜之间，浙商的队伍里杀入了一大批“80后”、“90后”的“青年近卫军”。究其原因，在于“双创”热潮推动了新浙商的崛起。而“梦想小镇”、“云栖小镇”等特色小镇则是这些“青年近卫军”主要的驻扎地。

特色小镇的兴起得益于数字经济、平台经济的发展。特别是阿里巴巴上市、世界互联网大会、云栖大会等会议的举办，催生了“阿里系”、“浙大系”、“海归系”等新浙商的崛起。

事实上，20年前“八八战略”启动以来，浙江就提出要打造“天堂硅谷”，建设“数字浙江”。一批以云计算、大数据、物联网、智能硬件为代表的龙头企业快速成长，成为引领新经济的新动能。正是在这样的热潮下，汉鼎宇佑王麒诚、安恒信息范渊、每日互动方毅等新浙商迅速崛起。

在时代的洪流中，浙商这个族群不断地融入新的血脉。最有代表的就是所谓的“新四军”。比如范渊、丁列明等“海归系”，朱江明、王麒诚、方毅、胡玮炜等“浙大系”，口碑李治国、嘀嘀打车程维、蘑菇街陈琪等“阿里系”，还有外婆家吴国平、三替集团陶晓莺等“浙商系”……

至此，浙商的平均学历得以提升；而平均年龄则得以下降。一边是代表新经济的“新四军”不断涌入；一边是诸如李书福、南存辉、汪力成、王水福等“常青树”的“与时俱进”。20年间，浙商已悄然完成了1.0到2.0时代的蝶变与飞跃。

值得一提的是，此时“平台经济”大行其道。圆通喻渭蛟、中通赖梅松、摩拜单车胡玮炜等上榜“风云浙商”，正是浙江平台经济勃兴的一个写照。

与此同时，浙商提出了“共享、共赢、共创、共融”的“四共理念”。在2019年初举办的浙商（春季）论坛上，中策橡胶董事长沈金荣代表浙商宣读了《数智浙商宣言》，提出浙商不仅要以“四千精神”搏击市场；更应以“四共理念”勇立创业创新之潮头。

从“四千”到“四共”，意味着浙商文化力的显现。唯有文化，能使浙商孕育大格局、大智慧、大境界，使浙商筑基业、创佳绩、追未来。

2019-2023：角色之变，从老板到现代企业家

关键词：生死大考，“两个先行”诠释浙商精神内涵的提升

正所谓市场风云，变化莫测。

2019年秋，蚂蚁金服IPO折戟的消息，意味着平台经济到了该整顿的关口。在此之前，浙江已经形成了以电商平台为引领，直播电商、跨境电商、工业互联网、数字农业、数字贸易等相关平台经济产业百花齐放的格局。

市场往往如此。“繁华似锦”总会带来过热的“跟风”与“乱象”。而平台经济以及教培行业、房地产的大调控、大整顿，又令浙商感到压力；突如其来的新冠疫情、全球经济衰退的隐忧，则让浙商如临生死大考。

此时，率先完成新旧动能转换的浙商表现了更强的抗风险能力。

于是，合盛硅业罗立国、天通股份潘建清、立昂微电子王敏文、申昊科技陈如申、零跑科技朱江明、卫星化学杨卫东……这些因科技创新脱颖而出的浙商，在需求收缩、供给冲击、预期转弱三重压力下仍逆势飞扬。

而平台经济也在经历2020、2021年的整顿之后，被赋予新的使命。继2022年底中央经济工作会议发声之后，浙江省政府也提出要大力“支持平台经济高质量发展”。近期60家平台企业掌门人在杭州市政府的座谈会上共谋平台经济的“又一春”。

正所谓越是生死考验，越能促使浙商反思和自我变革。

“不抱怨、不躺平，在变局中赢未来”成为这个时期浙商迎难而上的信条。与此同时，深受“义利并举 、经世致用”浙东事功学派影响的浙商，把践行“共同富裕”当做了自觉的追求。

比如花园集团董事长邵钦祥，他40多年如一日，坚持“以工强村”，将花园村这个昔日的贫困村打造成拥有8家国家高新技术企业和1家上市公司的美丽富饶的“大花园”。又如宗庆后的娃哈哈集团，截止2021年先后在中西部和老少边穷地区的17个省市，投资86亿元建立了72家分公司，直接吸纳当地人口就业近13000人……

从“创富”到“共富”，从创业到创新，从“跟风”到勇做“两个先行”排头兵，浙商已从老板跃升为现代企业家。

世界在变、时代在变、历史在变，浙商当顺势而变。

要与时代共舞，要勇立潮头而不败，浙商除了因时、应势而变，还要有“不变”的精神与气度。

所谓不变的“精神”，不仅是创业创新的历程中“走遍千山万水、吃尽千辛万苦、说尽千言万语、想尽千方百计”的“四千精神”；还有“板凳甘坐十年冷”的工匠精神；“勿以善小而不为”的实干精神；善于“求同存异”的合作精神……

所谓不变的“气度”，指的是“敢为天下先、勇于闯天下”的气度；指的是善于自我纠错、自我革新、自我跨越的气度；指的是能够直面困难与危机，勇于负责与担当的气度。

如是，纵有千难万险，纵有万壑千沟；浙商，也终是大道向前，跨越千山。

正所谓“涛来势转雄，猎猎驾长风”。

未来已来，全球竞争越演越烈。市场经济的惊涛骇浪中，却看浙商“争舞潮头意气豪”！

作者简介：徐王婴，财经作家。浙江省社科联理事，浙江省浙商研究会常务副会长，浙商总会浙商学术研究中心副主任，浙江大学企业成长研究中心高级研究员，新浪财经专栏作家，研究员。著有《对话浙商》《浙商之变》《浙商1.5代》《中国龙起》等多部专著。首次提出2.0时代“数智浙商”的概念，是积极倡导浙商转型升级的一位“浙商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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