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丁永哲
最近常常回忆起母亲,想起母亲的安息之地,是母亲生前辛勤劳作过的一片山地,我们兄弟姐妹在这里干活玩耍,欢声笑语,乐此不疲,蓝天白云下,母亲脸上的汗珠在阳光下晶莹温润一颗一颗掉在脚下的泥土里,到了夏天,齐腰高的谷子长成了,凉爽的风吹过,沉甸甸绿油油旺盛的谷穗此起彼伏。山下的黄河,好似一条巨型的玉带,从乌金峡风光旖旎,波澜壮阔而出,水利万物而不争,黄河水缓缓的温情的滋养着美丽的蒋滩村,母亲和儿女们就在这片祥和的土地上幸福的生活劳作。
母亲持家善于谋划,做事有毅力,老家的院子是母亲艰苦奋斗如燕子筑巢般一点一点建起来的,爷爷留下的宅院在丁滩的中心繁华地带,叔父成家后老院就留给了他,父母亲开始在下滩的南山脚下打桩盖房。老家盖房一般都是用黄河滩的石头做40公分左右的基础,然后用约粗20厘米很长的椽子做模,几十人将黄土人工夯实打成院墙,最后形成一个四合院结构的院子。在我的记忆里,秋收后母亲与好伙伴就开始起地,把原来比较高的农田挖40公分左右,把土堆起来,人闲时间把土拉到院子的基础上,为建房做计划。80年代冬季很冷,那时生产队刚解散,父亲7个亲堂兄弟分了1匹棕色高头大马,多半是白天轮不到吧,凌晨三、四点,夜深人静,天黑伸手不见五指,天上的星星亮晶晶,地上是厚厚的白白的霜,脚踩上去滑溜溜的。母亲这时拉出已经喂好料的大马,套上马车,去田里拉土。拉土工作是艰难的,需要用镐刨松冻土,然后用铁锨一下一下装满架子车拉到院子的基础上,开春土浇上水计划打成院墙,或者母亲自己做成土胚用于建房。拉土的工作按常理应该是秋天完成,而不是严寒的冬天,现在分析秋天活太多了,母亲就没有闲的时候,只有冬季农闲有时间的,母亲大年三十也在忙碌。年年三十,天都很黑了,每年年夜饭都是一大锅肉,在炉子上的大锅里热烈的翻滚,每年母亲都是大汗淋漓,脚飞快的踩着缝纫机,赶制我们过年的新衣服,每个人眼巴巴盼着,现在还能回想起来穿着新衣的幸福甜蜜,快乐无限,觉着过年太好了。
母亲是勤劳质朴,热爱生活的,务地也是一把好手。母亲春夏秋冬没有闲过,春分后田地已经慢慢化冻,这时候父亲会从建筑队回来,地里把农家肥均匀撒开,化肥撒开,母亲带着子女们用铁锨翻地,家里有水田七八亩,旱田有十多亩吧,都是母亲一手操持,这些地被母亲伺候的干净无杂草,比起我们的作业美多啦,嫩嫩的玉米苗又茁壮又整齐,套种在绿油油麦田里。九十年代才有了花钱请别人的拖拉机犁地,完成小麦的播种。甘肃很多地方由于土地面积狭小,现在还流行套种,很多都是“八二二”模式,即八行小麦,二行玉米,二行大豆,很少有大平原地区的小麦方,玉米方等机械化作业,套种作业是非常辛苦的,种植幸苦,收庄稼也不轻松,都是人背畜拉,头顶的蚊子乌央乌央的。母亲由于舍得出力,庄稼从来也没有辜负过母亲,长势总比别人家好,粮食产量在村里出类拔萃,总是比别人高个一二百斤,夏收秋收后总能看到母亲脸上的自豪,村民的羡慕。母亲对自己严苛,但乐善好施,邻里村里关系不错。她从不说别人的是非,非常的有爱心,村子里老人有难处或者说有病,都是必须去看,有什么需要就去帮。
母亲没有上过一天学,但经济的锐查力很强,意识超前,父亲还在回忆毛主席时期的大锅饭,母亲已经在邓主席改革开放的康庄大道上奔跑。母亲养殖搞的不错,在80年代物资匮乏的年代,家里年猪一般庄子上最大,家里一年四季猪肉没有断过,母亲养猪没有赔过钱,猪肉行情好的时候、母亲就养肉猪,不好时母亲就养猪仔,巧妙化解了市场风险;兰州牛肉面,是甘肃省最具特色的大众化面食。牛肉面馆遍布大街小巷,牛肉面好吃的一个诀窍用料实在,另外一个诀窍就是用草碱,母亲不知从那个地方得到的这个消息,或者是看见草碱的启发,每年秋季九、十月份,母亲都要带孩子们到南山顶天城堡砍蓬草,天城堡是明朝沿黄河建的防御游牧民族入侵的工事,城堡虽然残败但依然宏伟,前人生活的遗迹处处可见,由于早已废弃,所以蓬草长的非常旺盛,母亲带着我们砍蓬草,由于对城堡的神奇,干活一点不累,半天时间就能砍很多,收集到以前废弃的土灶处,点燃蓬草,草灰自然烧结成块状草碱,每年都烧几百斤,大大的贴补了家里开销。
母亲非常重视教育,母亲再苦再累,也坚持供子女上学,母亲可能是自己没有上过学,或者自己特别的劳碌与委屈吧,母亲非常敬仰有学问的人,由于自带光芒关系都不错。别人家都为年长的孩子找媳妇,找婆家,天天琢磨谈婚伦嫁的事,母亲从来不屑一顾,全心全意攻子女读书。和大哥同年龄的孩子,像我们本家的有好几位都只上了小学或初中,然后成为家里的壮劳力,其他村子家庭里都是如此,但是母亲是个例外,大儿子高中毕业高考落榜后,母亲千方百计托人插到靖远一中高考补习班学习。期间大哥得了严重的伤寒,母亲一边让大哥养病,一边复习,特意为大哥养了几只老母鸡,为大哥补身体。为了孩子们上学母亲拜过不少的庙,按照现在推断兄长高考前母亲就走几十里地路去县城文昌宫许愿,兄长后来也如母亲所愿达到了高考分数线,当时学费不够,母亲就让大哥自行车带着,去黄河对岸的娘家一家一家凑钱,没有一丝的压力,只有满脸的微笑。马上二儿子又到了上高中时候,二哥天性爱玩,打鸟摸鱼养狗都是行家,不爱干农活,但只要学习认真,母亲从不生气,其实母亲不知道二儿子为躲避农活老做样子学习,父亲有点斤斤计较,说二哥是个“胡理王”。当时家里劳动力少,没有壮劳力,就母亲一个是家里的重劳力,父亲是个好木匠,常年在外给人干木活,即便在家里,庄上人这里木活也非常多,父亲早出晚归,给家里帮不上一点点忙。像二哥岁数的堂兄弟们早已不上学,一天天的跟上大人下地干活。邻居婶子看到母亲累死累活,忙到不睡觉,夜里也干农活,就心痛的说,现在大学生比驴多,你让老二看书学习,你家里的活你一个人能干过来吗,把你累死了,母亲也不说什么,母亲还是让二哥在家里学习,一个人呢干着繁重的一个人没法干的活。二哥考上大学后,拿到录取通知书的晚上,母亲极为高兴,院子里生着火盆,驱蚊的烟淼淼绕绕,九、十点了母亲又开始为二哥赶制上学的新衣服。大姐二姐不爱上学,初中就辍学了,但是母亲考虑的很远,那时广播天天播放兰州五泉服装技校的广告,母亲就找在省广播电台做记者的表哥了解情况,果断送大姐到兰州学习裁剪缝纫技术,毕业后又托人到刺绣厂上班,把二姐送到县城学习理发 ,没有母亲的力挽狂澜,无怨无悔的奉献付出,估计儿女们还在土里刨食,灰头土脸的为田间地埂争吵,母亲如蜡烛一般燃烧了自己,照亮了孩子们的前程。
母亲内秀开明,任劳任怨,她教育我们要记人好处,学人长处,帮人难处,不说别人短处,就如她的名字“兰花”。在我的记忆里父母没有吵过架,父亲常年为生计在建筑工地干木工,家里都是母亲操持,家里虽然不富足,但是气氛非常和睦,母亲对家里纯粹的无怨无悔。我上小学时,有一次可能煤气中毒,早晨起床两腿无力头昏,瘦弱的母亲背着我一路狂奔几公里到村里的诊所。当我没事后,母亲又和邻居去金园村的咸水沟捡盖房子做基础的石头,母亲说刚发完水,河里的好石头多。母亲很关注孩子的未来,大哥毕业了,就业成了大问题,母亲是不想让回农村的,为了大哥留在县城工作,母亲找了很多的人,最后大哥如愿以偿留在了县城工作,告别了土里刨食的生活,经过母亲不懈努力,二哥也留在了县城工作,母亲在庄子上创造了一个奇迹,儿子们全在外面上班,都是公职人员。
母亲是个坚强乐观的人,90年代后由于过度的劳累母亲身体已经有一些问题,我记得母亲说她经常眼冒金花,头发脱落的很厉害,在94年检查身体时母亲已经肺癌转移肝癌,母亲没有呻吟过一次,从来没有说过疼。这时候母亲已经知道自己时日不多,果断安排身后事,让二哥订婚,将小女儿果断出嫁,将家里余粮处理,筹划以后。母亲一直很安详,从来没有显示过一丝痛苦,现在想起来母亲承受了多大的痛苦。
母亲是1994年重阳节去世的,享年48岁,劳碌一生,没有过过一天好日子,不是地里忙,就是灶上忙。拖拉机对母亲是奢望,小汽车就是天方夜谭,如今她的后代们奔驰、宝马什么名车都不缺,缺憾的是母亲那种无意言表的精神,与久弥新,夜不能寐。母亲用她的勤劳智慧,用她的生命换来子女的甜,母亲的后代都已经走出大山,学业有成,分布国内外。虽然母亲去世已经30年,但是母亲的形象越来越清晰,越来越高大,母亲的精神越来越震撼着我们,回想起母亲的过往,一切问题都变的那么渺小,未来会越来越好,母亲为我们留下了最宝贵的精神财富,滋养我们、勉励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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