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长醇厚的笛音,于器身激荡、共鸣,翻转出天地之长啸、万物之浅吟,气息而音不止......
缠绕着山林的云烟,飘飘然,顺着笛声悠扬的方向,或散或聚。笛声尚未散去,那吹笛处却早没了人影,只留下远处逆风扬起的白裳。
竹的高洁,使得用竹笛的人须得有超脱尘俗之外的气质,越是清高洒脱,则笛声更为悠远绵长。
或许,造物者在创世时并未想到,竹与漆树会摩擦出这般绚烂的火花。
从“漆”的字形结构上看,左边的偏旁是三点水,右边的上面是一个木字,往下面是两撇,这两撇即形象地指代了在漆树(木)上需要割开的两道口子,口子划开后,流出的液体即是“漆”,又叫天然漆、生漆、土漆,因大漆资源在我国分布甚广,主产区有四川、陕西、河南、浙江、甘肃、云南等众多省份,所以大漆又被称为“中国漆”。作为一味中药材,如《本草纲目》中记载,大漆“可治疗伤寒”,包括现在研发出的可饮用的漆茶(在日本和韩国盛行),可以有效地治疗“三高”,以及在我国吉林延边州朝鲜族也有可食用的漆鸡汤。
大漆工艺起源于中国。于八千多年前,浙江的河姆渡文明便已出现了漆弓与朱漆木碗,而在公元前二百多年,庄子更是在《人间世》中直接写道:“漆可用,故割之”,文章的大意虽不重在论述漆工艺,而寥寥两句便展示了大漆的常用提取手段——人工从漆树割取而得。由此可见在春秋战国时期,中国的大漆工艺已然相当纯熟。藏于日本蒹葭堂,并被其奉为国宝的《髹饰录》,则是由我国明代的漆工黄成撰写而成,其中详细记录了我国古代漆器制造技术、分类、命名等信息内容。
在上述的三个时间跨度中都没有直接提及大漆竹笛的制作,那是因为在乐器的制作方面,大漆大多是用于古琴制造,而之所以大漆竹笛的制作并没有在史书上有更为详细的记载且在民间的手工艺大多也失传,其根本原因是在古代,大漆竹笛的制作工序太过繁琐,造成了大漆竹笛相当长的制作周期,使得在生产力并不发达的古代,大漆竹笛没有市场的竞争优势,故而大漆在竹笛制作上的工艺失传,史书上对大漆竹笛的记载也极少。随着现代社会的发展,大漆工艺的运用越来越广泛,竹笛制作者们开始还原大漆竹笛的制造工序,以期能创作出一件精良的工艺品。
王佶调试竹笛
作为我国近年来复出的竹笛产品,大漆竹笛选择以大漆工艺将天然漆液涂刷在竹笛表面,再通过艺术化处理,让竹笛由内而外地成为一个可观可赏的艺术品。而基于大漆零污染、无毒无辐射的特性,现代大多用于医药、军工、航空航天等大型设备的防腐措施,虽然我国很多的省份都是漆树的重要产区,从地理面积上看,大漆的产量应是极高的,但在大漆制作界有一种说法是,“一千棵漆树,一斤漆”,要收取并提炼出一斤的大漆,是需要从一千棵漆树上获取生漆原料的,而这样一个极不均衡的置换比例使得大漆的价值极高,再加上大漆在大型设备上的广泛运用,使得大漆成为当下极为昂贵的天然涂料。因而,在竹笛制作时,以天然涂料的使用替代化学涂料的应用,将极大程度地提高竹笛制作的品质与附加值:
在大漆工艺介入竹笛制作流程前,竹笛制作以刷普通漆为主,使得以往的竹笛易掉漆,一方面是油漆的质量较差,另一方面是冬天容易在吹口处因温差而产生水珠,导致掉漆,甚至在上漆时,对于内壁的处理不够到位,也会造成掉漆。但大漆的使用,虽然工艺复杂、制作周期较长,却完全解决了竹笛的掉漆问题。另外,竹笛的音色更多是受其内部刷漆的影响,而大漆竹笛是否有金属音色更是由内部刷漆的效果来决定。因此,大漆竹笛的制作必须要大漆工艺师与竹笛演奏家在紧密配合下,不断调试大漆工艺在竹笛上的运用,探索出最优解。
贾绍昌先生与陈钰丹
在附加值上,大漆本身便是一类价值高昂的天然漆料,但抛开原料成本不说,多达四十多道工序的漫长纯手工制作周期使得大漆竹笛吸取了大量个人劳动价值,其制成品的附加值自然便更高了。
在近代工业化潮流的席卷之下,竹笛制造大多从费时费力的人工转向机械大生产,而涂抹在竹笛内外的也以化工涂料为主,虽然可以使竹笛的生产成本得到一定程度的降低,却与艺术品制造的标准相差甚远。据了解,目前日韩市场上使用较多的是腰果漆,即从腰果壳里边提炼出来的,名义上也是一种制物漆,但是与大漆的性能相差甚远。腰果漆使用后,味道极大且长时间内难以祛除。虽然随着科技的进步,腰果漆的效果已经极为趋近大漆,但部分化工成分的使用,相较于纯天然的大漆,在对人体的健康保护与自然环保层面上都是不可比的。正如市场上流传的一句话,“大漆笛,如国人之性格,温文尔雅,内敛而不外露。”因此,除了从气味上,大漆笛温润的手感也足以区分与腰果漆制成的竹笛。
相较于只有几百年历史化学漆,前面我们说到大漆在我国已经历了八千多年的沉淀,出现的痕迹是在景图山遗址中残留的漆树种子,正是这片区域,在三百年后将较为熟练地掌握大漆工艺并使用漆弓与漆碗。而当大漆工人在漆树上割开两道口子,让生漆流出,而本来透明的生漆却因为氧化导致颜色逐步变深,直至成为咖啡色,整个氧化就像是大漆在时间流中经过的沧海桑田,其内里蕴含着一股源自历史渊流的厚重与深沉。当我们凝神注视着晶莹而暗沉的大漆时,映射在眼帘的是一代代大漆工艺人兴奋、惊喜的眼神,那炽热的心仿佛在大漆的咖啡色光泽中颤动。
近年来,大漆竹笛的制作领域出现了以王佶与陈钰丹夫妻为代表的新生力量:
王佶,顺义区音乐家协会理事,学艺堂竹笛艺术中心创始人、中国民族管弦乐学会葫芦丝巴乌专业委员会会员,毕业于首都师范大学音乐学院,师承著名竹笛演奏家胡玉林教授。
陈钰丹,全联民间艺术品商会当代艺术家漆艺专委会委员,青年漆画师、顺义美术家协会会员,师承著名漆画家贾绍昌先生,与王佶是青梅竹马。
王佶调试竹笛,陈钰丹便发挥自己的漆画天赋,在大漆竹笛外面进行漆画设计,依据每一根竹笛在涂漆后形成的色泽、质感,进行合理的创作,让大漆竹笛不仅在音质上,达到近乎完美的水平,而且在视觉感官上也能直接给观者以审美冲击,让大漆竹笛在未演奏时,同样是一件珍贵的艺术品。大漆竹笛便在夫妻俩如胶似漆般的琢磨中,显现出混融天成的美。
在竹笛演奏上,王佶表示,竹笛是世界音乐史上乐调最全、吹奏最难、技巧最多的乐器之一。它的音律极广,能吹出七个以上的音调,要想掌握竹笛的演奏技巧,需要花上十几年的时间,因为除了指法,竹笛演奏还需要学习口呼吸、舌头、嘴唇、单吐、双吐等18种技法。如今的竹笛已不再束之高阁,而是成为了雅俗共赏的乐器,征服了全世界。
因而,大漆工艺在竹笛制作上的再运用,一方面是竹笛爱好者与传承者们对古代大漆竹笛现实回溯的成果,让古籍中粗略记载的大漆竹笛重现人间,携带着历史的醇厚与时代的光辉,完成了不少人心中的夙愿;另一方面,竹笛是演奏者用嘴对着吹气口进行演奏的乐器,如果使用化工涂料,则难免会不利于演奏者的身体健康,而大漆凭借着零毒素、零污染的特性,对群体环境与个体生理体现出竹笛制作者的双重关怀,让竹笛的血管与肌肉组织随着大漆的涂抹在竹纤维上流淌着温柔的血。
当一个个优雅动人的音符从大漆竹笛中跳着翩然的舞蹈一跃而出时,世人听到了雍容华贵的汉服,听到了竹林七贤的放浪形骸,听到了从漆树被割开处流出的汁液滴在器皿时迸发的生命原声。
作者:展瑞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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